人们喜欢银子,绝不仅仅只是在于它的价值,还有一些别的原因。比如,银离子和含银化合物的杀菌力特别强,它能够很轻易地杀死或者是抑制细菌、病毒、藻类和真菌等,所以,它有对于某些疾病,有着很好的预防或治疗的效果。在中国古代,就常常使用银煮水来治病,有一定的效果。无独有偶,古埃及人也发现了银子的秘密,他们将银子打成薄片,敷在伤口上,用这种方法来杀菌消毒。可能就是因为看到了银子的魅力吧,所以,人们常常给新生的婴儿佩戴银手镯,银项圈之类的装饰品,希望孩子能够健康成长。由于银子有这种特殊的属性,所以,它的功能也进一步扩大化,除了当钱用,当装饰品用以外,还能够用来制作成餐具使用。早在隋唐时代,人们就知道,将奶存放在银碗里头,可以长时间保鲜。这当然是和银子那无以伦比的杀菌能力有关系的。在西方,人们也有类似的发现,早在公元前,希腊国王率兵征伐的时候,由于气候条件恶劣,很多兵卒都感染上了痢疾,生命垂危,这位国王的东征梦,被迫中止。那时候的人们发现,不知道为什么,普通的士兵很容易感染疾病,得病死亡,可是,国王和高级军官却很少有染病的。他们没有埃及人和中国人那么聪明,所以,这个问题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,直到很久以后,人们才知道,原来,是银器的原因,国王和军官的餐具都是银做的,而普通士兵是锡制造的。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差异,竟然使得历史改写,如果希腊人发现了银子的秘密,那么,世界或许就不会是我们现在所看见的这个样子了。银子的特殊属性,除了使它在医疗界异军突起以外,还在法医界占有一席之地。银子的出现,为古典公案小说,提供了素材。看古典小说或者是古装电视剧的时候,我们常常会看到这样的情节,那就是,将银针、银簪等银质的物品放在食物中,以此来试探,食物中是否有毒。如果有毒的话,那银质的物品拿出来的时候,就会呈现出黑色。这是有一定道理的,因为银子遇到硫化物就会与之发生反应,生成黑色的硫化银,这样的话,就很容易看出来了。当然,银子并不能够检验出所有的毒药,它只能检验出其中的一部分,不过,古代的时候,科学还不是十分发达,最常见的一种毒药就是砒霜了,而砒霜在提取的时候,或多或少里面都会含有硫化物的,因此,可以用银子来试探是否有毒。在科学技术还不甚发达的古代,银子的那些神奇的属性,在人们看来,总是或多或少有些神秘感的吧。这银子,不仅出现在破案小说中,甚至在禅宗公案中,都有不少呢。比如,我曾经听过一个“药山还银”的故事,说是药山惟俨禅师有一天嘱咐一个僧人去募化,这僧人见到了居士甘挚,便向其募化。甘挚问他是从哪里来的,他回答说是从药山来的。甘挚又问他来干什么,他回答说是为了教化而来。甘挚为了试探那僧人的道行,便又问,你既然是从药山来的,那有没有带药呢?僧人装模作样地看看甘挚的气色,问他得了什么病。甘挚给了那僧人两锭银子,并在心中默默念叨,要是这药山果真有人才的话,他就会回来,若是没有人才,这个人就不会回来。僧人回去,见到惟俨禅师后,吹嘘自己如何应对得当,因此得到了赏赐,惟俨禅师听后十分生气,让他将银子还回去。甘挚见那僧人回来,知道药山果然有人才,于是,心甘情愿地又给了那僧人一锭银子。佛家的东西,就是那么深奥,这个故事如果不细细思索的话,还真是让人觉得茫无所知,不知道它究竟是想讲什么。在下才疏学浅,自然也无法领悟其中的真意,不过,我想,既然这个公案是以“银”来命名,那么,我不妨就从银子的那些属性出发,想想这则公案的寓意吧。银子很容易变成黑色,就好像世人在感悟佛法的时候,也都很容易就被外物所侵扰,无法全身心沉浸其中一样。就好像这个故事中的募化僧,当甘挚在问他问题的时候,他一时想要卖弄自己的小聪明,于是,就将“募化”说成了“教化”,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才能。当甘挚问他从药山来有没有带药的时候,也没有老老实实地说,药山并没有药,而是又耍了个小聪明,问人家是不是有病。他自以为很聪明,可其实,他并没有听懂甘挚的问题,甘挚所说的“药”,恐怕并不是说真正的“药”,而是指药山惟俨禅师的佛法啊。这位募化僧,就好像银子一样,他的心智被一些污垢蒙蔽了,所以,无法领悟佛家的真谛。当惟俨禅师对他当头棒喝的时候,显然就像是用还原剂去除了上面的黑色表皮一般,募化僧在惟俨禅师的教化下,又恢复了自己的本性,相信经此一事,他对于禅宗,会有更深刻的领悟的。当然,就像银子依然很容易变黑那样,募化僧的修禅之道,也不会太轻松的,他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,但是,有惟俨禅师时常帮助,帮他擦去内心的尘埃,他一定能有所进步的。都说禅宗的最高境界是“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,但是,这要求太高了,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,在达不到这点之前,倒不如经常将内心的污垢擦拭一下,“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”嘛,就好像我们时常对银子做的那些保养一样,对于人心,也要时常护理啊。我曾经听人说过,白马入芦花,银碗里盛雪,那是佛之高境。我不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,所以,一直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。不过,现在想来,白马是白的,芦花也是白的,银碗是白的,雪呢,也是白的,这莫非是说,佛学彼此之间都是相通的,就好像是白马、芦花、银碗、雪一样,它们也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,它们都是白色的。不过,话虽然如此,这其实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命题,白马入芦花,当芦花枯萎之后,它还是白的吗,银碗里盛雪,当雪化了之后,就什么都没有了啊,而那银碗呢,由于受到了雪水的浸润,它的冰清恐怕也保持不了多久,很快就会变得黝黑。如此的话,又如何能说,白马入芦花,银碗里盛雪,是佛家的境界呢?如果要我说的话,我更愿意将心开出莲花来比喻佛之高境。因为,不管是“白马入芦花”,还是“银碗里盛雪”,它们虽然有相似点,但其实都是表面上的相似。可是,心开出莲花,“心”和“莲花”从表面上看,虽然没有丝毫相似之处,但是,从本源上看,它们却有着共同之处,因为,“莲花”代表着佛性,而人的“心”中,自然也是存有佛性的。我是一个粗鲁人,对于辩论佛理这样的事情,向来就是不感兴趣的,然而,这回,我却饶有兴趣地想了这么多,莫非,这又是银子的魅力不成?若非这闪亮亮的银子,我的心,又怎能在这个瞬间开出一朵心莲来呢?除了禅宗公案,古典诗词中当然也小不了银子的存在。比如,唐朝诗人李峤就曾经以《银》为题,写过一首诗歌。李峤是一个很喜欢写咏物诗的诗人,他写过无数的咏物诗,其中就有这首咏“银”的。不过,话说回来,要不是这题目中一个“银”字,真的是很难看出这是一首写银的诗歌,因为,通篇并没有一个“银”字。“思妇屏辉掩,游人烛影长。玉壶初下箭,桐井共安床。色带长河色,光浮满月光。灵山有珍瓮,仙阙荐君王。”当然,虽然诗句里头没有“银”,却还是能够看出银的影子,比如,“游人烛影长”,这里头隐含着一个“银烛”,不是就有“银”了吗?“只恐夜深花睡去,高烧银烛照红妆”,在苏轼的《咏海棠诗》中,也有“银烛”这种说法。而“灵山有珍瓮,仙阙荐君王”呢,这“珍瓮”,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瓮坛了,那指的是“银瓮”。南朝孙柔之的《瑞应图》中曾经说:“王者宴不及醉,刑罚中,人不为非,则银瓮出”,看来,这银瓮还真不是普通的东西,只有贤德的君王才能够得到,所以说诗人才会说“仙阙荐君王”啊。“不知何国致白环,复道诸山的银瓮”,杜甫的《洗兵马》中也曾经提到过银瓮呢。不管怎样,这银子毕竟是尊贵之物,世俗之人,比不得佛门弟子爱打禅机,他们还是比较直接的,总喜欢用金银来表示高贵,所以,和禅宗比,多了几分市侩气。比如说,世俗之人心目中的神仙世界,也是用金银做成的呢,所以,有一个典故叫做“金银台”。“吞舟涌海底,高浪驾蓬莱。神仙排云出,但见金银台。”不仅是想象中的神仙世界,凡俗世界中的人,也喜欢银子,据说,梁元帝在当湘东王的时候,喜欢著书,常常记录忠臣义士及文章优美者。他的笔有三款,“忠孝两全者用金管书之,德行清粹者用银笔书之,文章赡丽者以斑竹书之”。用银质的笔来代表德行高洁之人,倒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,因为,银子的颜色看上去的确是能让人联想起高洁来,只不过,梁元帝估计是没有想到银子是很容易变黑的,要是他想到了,恐怕就会觉得,用它来代表德行高洁之人,还并不是很妥帖吧。几千年来,银子就这样,默默行走在人世间,在人们的交易中充当角色,在人们的腕上项上彰显着美丽,甚至还能够在银子中,看到人类思想和智慧的光芒。银光闪闪,银子无语,而手握银子的人们,又会有什么感悟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