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楔子
“清风拂婉歌,彼岸凝忘川。萧婉拂,做孤的暗卫可好?”
我从不知自己的名字竟能衍化出如此绝美的词句,甚至不知,爱上他,到底是对是错……
1
“萧婉拂,这是第二次。”距我数步之遥的男子傲然而立,他步伐坚定地朝我走来,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光芒。
我握剑的双手微微颤抖,不由自主地略略后退了几步。
他展开披风将我护住,莞尔笑道:“堂堂大胤第一赏金猎人萧婉拂,怎能被这等子背佞之徒的脏了衣衫。”
令我心内发虚,我佯装恼怒地撇过头,双手为拳击打他的胸口。他撤手来拦,我则趁机从他的身侧滑出与他隔开。
我在枝头落定,将尚来不及见血的剑收回鞘中,羞恼道:“你也莫要得意,下一次你休想再从我手中夺走猎物。”
他不曾回应我,只负手立在原地浅笑。骄阳映着他的皎皎之姿,竟也不能夺取他半分光彩。我的脸颊忽地有了几分燥热,便匆匆离开了此地。
这一路仓皇逃离,等跌跌撞撞冲回茅草屋时,脸上热度才渐渐消退。娘亲的牌位正端端正正摆在堂屋中央,我工工整整磕了一个响头,郑重道:“娘亲,我已寻到报复萧家的办法,你且等着,等我将那百年簪缨世家拖下神坛、零落成泥。”
我勾唇冷笑,将手中长剑紧紧握住。我是萧家家主的嫡女,可萧家嫌弃我娘出生低微,为迎娶高门贵女逼死了她。我九死一生地逃出,幸遇一落魄高人。他传我武艺,数月之前,我又有幸遇到另一人,一个能让我报复萧家的人。
那人名叫阿七,正是今日抢我“猎物”的男子,他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客。不过,我却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——大胤的太子叶赫·玄泽。
萧家向来只效命皇上,助皇上在朝中压制着太子一党的势力,想来太子必然对萧家恨得牙痒痒。我若助他登上皇位,他定然不会给萧家好脸色。
可如何不动声色地接近太子亦是个烦恼之事,好在苍天怜我,竟让他先行找上我。他瞧中我的功夫,意图将我收入他的麾下,专为他行刺杀之责。我自然不肯轻易同意,开出了最贴合江湖豪杰做派的条件,便是他若能从我的手中抢走我的“猎物”三次,我才肯真心认主。
我作为赏金猎人,“猎物”自然都是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。
最后一只用来打赌的“猎物”是游窜于草原部落边缘的沙匪头子,此人恶贯满盈,烧杀劫掠无所不作。我特意延后一个时辰到达比试地点,却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他,只得先行冲进匪寨中。
令我瞠目结舌的是,整个匪寨中狼藉一片,沙匪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,脖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预示着他们不久后的死亡。至于沙匪头子,则被钉死在他那宽大奢靡的宝座上。
是他,我心中一动,唇角笑意悄然绽放。三场比试已成,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他的身边,为他的登基之路扫清障碍。
我跟着他的气息一路寻找,终于在一片宽敞的草地里找到他。他不知为何戴着一副人皮面具,可向来擅长追踪的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。我正欲上前,忽草丛中又滚出另一个人来。
那是个娇俏的小娘子,瞧他的目光中盛满柔情。而他亦温柔相望,与那小娘子嬉笑着抱做一团。
“好一对金童玉女。”我不由得啧啧称赞,可心底不知为何空落落的,有一股近乎沮丧的情绪蔓延。
我,这是怎么了?
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落吓了好大一跳,明明想要避嫌离开,可脚下就如生了根般,怎么都挪不动半分。他们对月玩闹,而我则落寞丛生。
等到后来,他将宣誓效忠的我缓缓扶起,用清浅温柔的语调念出我的名字时,我便知,那份空落落的情绪名为酸涩,而我这份心房的颤动,叫做欢喜。
2
比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,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有时更令人防不胜防。我终于知道他为何处心积虑非要招我入他麾下,得那高人指点,我不但功夫能在江湖中排得上名号,就连医毒两术都多有涉猎。
跟随他三载,我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,又替他挡过毒杀无数。明明他只是我复仇的筹码,我却在保护他的过程中越发心疼他。
每次守在他的书房门外,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,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,盼着他能重展笑颜。
可我什么都没做,我唯一的动作便是盯死四周,时刻提防着敌人来袭。若有似无的叹息从门内传来,悠悠晃动的烛光明明灭灭,他终于轻轻推开门,跃到我所在的枝桠上。
因为他的靠近,我微微有几分不自在,刚想要离开,他已伸手拉住了我,玩笑道:“当初你与孤定下赌约时,可不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。”
“那时你只是江湖阿七。”我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正欲狂乱的心跳,将目光投向没有他身影的远方。
“倒是孤这东宫困住了你。”他再次叹息,双手枕于脑后,“也是,孤这东宫,困住的人何止是你,就连孤,都不过是它的囚徒。”
“殿下英明神武,哪里会是它的囚徒……”我搜肠刮肚地寻着些吉利词,只想让他从这般沮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。他却用手点在我的唇上,幽深眸光映下皎皎清辉。
唇与指尖的轻触,几乎激起了我唇畔的鸡皮疙瘩,我的脸蹭地一声红了大半,根本不知他一张一合的嘴在说些什么。
“明日是你的生辰,孤带你去皇极寺赏花可好。”他无奈地重复,总算肯将手指收回,“你不是一直都说,皇极寺后山的桃花极美,往日去时你为了护孤总不能尽性游玩,明日孤便准了你,允你丢一回暗卫的身份,好好欣赏一番如何?”
我慌忙低下头来,不肯将早已通红的脸暴露在他的面前。鸡皮疙瘩退去一层,可心中的悸动却越来越强烈。
他竟会记得我的生辰!
我不安地捂住心跳,好不容易熬到换班,立刻慌不择路地摸回自己的卧室。脸颊热度犹在,我紧紧握住佩剑,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第二日,我顶着乌青眼醒来,任由侍婢用女儿家的装扮将我拾掇一新。太子在门外等我,看到换装后的我不由得眼前一亮。我忽地羞涩起来,紧张得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。
他笑意灼灼地牵住我的手,直到入了桃花林都没有放开的意思。我含羞带怯地假意欣赏桃花,却在看见对面来人时陡然收了笑容。
分花拂柳而来的一家人甚是其乐融融,男主人俊美威仪,与他相携的女主人温婉柔和,在一旁嬉闹的少女娇俏明艳。
火热的心脏在冰窟中无尽地徘徊,我将紧紧蜷住的拳头慢慢缩进衣袖之中,让下垂的眼皮遮住眼底喷薄欲出的怒火。是萧家家主萧敬携妻女前来游赏,他目光怔忡地落在我的脸上,眼底惊愕明晃晃于众人面前。
太子极其自然地为我理了理发丝,又轻轻将我的腰身揽住。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他却并不在意,只朝我宠溺一笑,为我摘下落于发顶的花瓣。
“原是太子殿下。”那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好几眼,这才领着早已失魂落魄的少女过来行礼,“不知这位是……”
“这是孤新纳的萧良娣。”太子捏了捏我的手腕,我只得收敛起其他心绪,任她们向我行礼。
少女面色骤变,瞧我的目光狠毒了几分。妇人连连将她扯住,又伸手去拽其夫主。谁知萧敬依旧神游天外,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前伸着,又惊疑不定地多瞧了我好几眼,喃喃道:“她姓萧?”
我几乎咬碎银牙,若不是为了配合太子,只怕便要冲出来赏他几个耳光。当年我的娘亲便是瞧上了他这等薄幸小人,才会白白枉送了性命。
无言的尴尬在桃林中蔓延,萧敬终于回过神来,他敛了神色,将方才的怔忪抛至九霄云外。他又恢复成一家之主的威严神色,与太子行礼后便与我们交错而过。
3
我狠狠地甩开太子的手,抓起马缰独自驭马纵出,柔和的春风在骏马急速的奔驰中化为割骨的风刃,一刀一刀地割进我的心底。
我以为我能云淡风轻地面对自己那薄情薄幸的亲爹,我以为我能淡定自若地接受太子佯装出的暧昧柔情。
可残酷事实地摆在眼前,我什么都不能。再见萧敬,我的心底仍是嗜血的渴望;面对太子,我还是会克制不住心底柔情。
我用拳头狠狠砸着树,直砸到双手鲜血淋漓。太子匆匆赶来,他将我的双手固定住,眼中怒气丛生,“让你假扮孤心爱之人,便是如此地难以接受?”
原来他以为我气的是这个,看来我的身份暂时还无人得知。我悄悄松了口气,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道:“殿下误会了,属下知殿下不喜萧家女,借属下为挡箭牌也无可厚非。只不过下次殿下要如此做时,可否先行通知属下,好让属下早做准备。属下,并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。”
皇上向来忌惮太子,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萧家倒向太子阵营。所以,无论萧家女是否真心爱慕他,他明面上也必得寻各种借口来推脱掉这份情意。太子按制可纳三位良娣,我如今成为这第三位,便等于绝了萧家女的心思。
“你竟这般认为。”他气得剑眉倒竖,改用双手勒住我的肩膀将我逼至树边。咫尺地相对,令我不自在地侧过头去。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,幽深的瞳孔中满是受伤后的愤怒,“孤见你伤心离去,竟连暗卫都顾不得带上便来追你,孤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,便只是为了拿你做挡箭牌?”
我一个激灵,只觉得他的话语组词成句后,晦涩得难以解剖。他缓缓将我推开,愤怒消散后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下来,就连向来温和上翘的嘴角逐渐抿成一条直线。我几乎止不住心脏的狂跳,正下意识地准备逃离时,又听到他悠悠叹道:“罢罢罢,就当我看错了人,错付了这份心思。”
我心跳如鼓,伸出去的步伐再难迈开,他说他对我错付了心思。这份心思,指的是什么?
我来不及细想,忽听到他惊恐至极的呼声。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,是剑入皮肉的嘶嘶声响。我愕然回头,竟有刺客能悄无声息地靠近我与他,刺客的剑直直插入他的肩头,喷溅而出的血液将我与他的衣衫尽数染红。
我匆忙踢开刺客将他拽到身后,抽出腰间软剑将刺客当场刺杀。他手捂肩头虚弱地朝我笑了笑,刚想说些什么,忽又蓦然变色。
丛林中再次闪出一群人来,冷肃的气息将丛林弥漫,刀锋与眼神皆透露出刻骨的杀意。他亦神情凝重起来,与我背对背立定剑指众刺客。
这批刺客很是训练有素,一出手便是杀招。我与他皆不敢大意,联手施尽平生所学与刺客对峙。腥风血雨中,他与我配合默契,将一干刺客悉数斩杀。待到众刺客皆命丧当场,他才虚弱地倚在我的身上。
“为什么要替我挡剑,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,而不是让你护我。”我撕开衣摆,将他受伤的肩头牢牢包裹。他本就受伤的肩臂因全力的搏杀被撕裂得更开,看得我的眼眶再次发酸。
他面色惨白,恍恍惚惚地抬起手指,从血色全无的唇中挤出温柔缱绻的情话,“我怎么肯让你受伤,身为男子,不就应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么?”
“什么?”我怔住,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。他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发簪,歪歪斜斜地插入我的发间,“这是孤早就为你准备下的生辰礼物,花开并蒂的意思,难道还要孤亲口说出。”
我吓得跌倒在地,结结巴巴道:“可是你喜欢的应该是草原上的圣女啊,你与她相约三月三,你还与她互许了终身。”
他陡然一愣,后又无奈地笑了开来。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将我拽回,紧紧地将我搂住,又伏在我的耳边轻声道:“与她不过逢场作戏,于你,才是此生挚爱。初次见你,孤便觉你身上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质,令孤心驰神往;再与你相伴三载,孤的目光更加离不开你。从前孤总瞧不上父皇的深情,如今轮到自己,才知情深几许,向来只由心不由己。”
我的脸一下子红透,心随着他的话语而急剧跳动。我想起了这三年的点点滴滴,忆起与他春日的游山、夏日的泛湖、秋日的赏花、冬日的堆雪……原来记忆里的他,一直便是这般温柔待我,就像,就像我是他的心头好一般。
4
他说,草原狼子野心由来已久,企图能早日脱离大胤而自立。而草原圣女博烁·裕汤,则是这起子阴险谋划的关键人物。他以身做饵获得裕汤信任,这才慢慢探出草原部落的可怕计划。
他还说,迎娶草原圣女在即,他的内宅急缺一个当家理事的心腹枕边人。只有太子府固若金汤,才能令裕汤转攻后廷。鹬蚌相争之后,令得太子府从中取利。
他将头搁在我的膝上,用着悠远而漫长的语调将数年谋划一一铺陈在我的面前。他笑得眉眼舒展,抬起双手捧住我的脸颊,“你可想好了,选择了孤,便得要与孤同担风雨。选择了孤,便再也逃不得了。”
我郑重点头,温柔将他回抱住。爱上他,助他荣登大宝,与报复萧家从不冲突。既然如此,我又何须压抑自己的感情,这一生一世,能得一痴心人,便足称得上上天的恩赐。
他清浅一笑,抬手熄灭了烛火……
我成了太子府的萧良娣。太子甚为宠爱我,即使娶回草原裕汤,依旧经常窝在我的偏院。太子偏爱温婉姬妾的流言甚嚣尘上,急于掌控太子府的裕汤竟想出了美人计一途,偷偷摸摸寻来娇媚佳人,只盼太子流连忘返。
我与太子心知肚明,好整以暇地看着狗急跳墙的她将婢女凤轻送入宫中。一切计划均在掌握之中,肖似当年丁凤清的纳·凤轻宠冠六宫,配合着裕汤拿到大胤兵防图。
再然后,我们设计二皇子与凤轻共度一夜,好让皇上因急火攻心而将他贬回封地;被我们偷换过的半真半假的兵防图前往边疆,由着犬戎对大胤掀起连天战火;太子殿下自请代父出征,好有机会于京外布防;而我则留在京城,准备用一段缠绵悱恻的虚言来麻痹裕汤。
裕汤只以为自己来得悄无声息,却不知我早已捧着画卷精心等候。我佯装瑟瑟发抖地跪伏于地,说出早已草拟过无数遍的情动之语,“太子殿下说,唯有您才是他此生挚爱。”
她果然上当,娇俏的脸上红霞遍布。她紧紧握住那张人皮面具,分外爱惜地将所有的画作归到一处。待安排好太子府事宜,便日夜兼程地赶去太子身边。
我几乎都能想到,太子会有多疼爱于她。在草原深处,他的缱绻、他的柔情,都将尽数赋予裕汤。
我嫉妒欲狂,明明知道他只是为了能策动裕汤谋反,可心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水火中轮流煎熬。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,我选择了最世俗的逃离方法。
皇极寺后院桃花已凋零殆尽,只剩嫩绿的枝叶迎风招展。我漫无目的地走着,逼着自己不去想草原深处的他和她。树林深处传来低弱的咳嗽声,有一人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向我走来。
是萧敬,果然是苍天弄人,我愈不想见他,就偏偏能在此遇见他。我转身就走,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,托住我的手臂无奈唤道:“婉婉。”
这一声婉婉令我如坠冰窟,我豁然将他恨恨拂开,目光凶狠如豺狼。